藕花无数满汀州

【周江】繁星（12）

进主线，回家过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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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，好巧不巧碰到周泽楷从宿舍走出来。
“队长我们年后见啦！先祝你春节快乐了。”和平常一样的语气，一样的表情，嗯，很不错。他已经能用平常心面对了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。
江波涛这么想着，顾不上听周泽楷有没有回应，锁了门就要走。但是周泽楷已经走了过来，拉住了他的手臂。
“江江……”他叫着那个私人的昵称，“抱歉。”
“队长你在说什么啊，有什么好道歉的。倒是我昨天太失礼了，一时冲动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江波涛站在原地不看他，“好了我要去赶动车了，再见啦。”
江波涛挣脱了周泽楷的手臂，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宿舍。
周泽楷站在原地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。他还是搞砸了吧，他想。
“看来问题比我想的严重啊。”方明华从周泽楷的房间里晃出来，“小周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，傲娇一时爽，追妻火（和谐）葬（和谐）场。”
周泽楷委屈的看着方明华，他哪里傲娇了。他不是已经接受并且回应了吗，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人气走了。
“咳，我的意思是，小江刚才完全就是在逃避和你正面接触啊，他还是太敏感了。既然你搞清楚了自己的心意，那就要真心的去付出。”方明华说，“光说没用，至少得来点实际行动吧。虽然我不懂怎么追男孩子，但是道理总是一样的。而且就算市为了战队，你也得把这件事解决了。”
突然他看到了江波涛宿舍门上的钥匙，走过去拔了下来。竟然把钥匙忘了吗？钥匙上的Q版一枪穿云还好端端的挂着，在边上多了一个Q版的无浪。
“咦这是小江的钥匙吗？”方明华把玩着亚克力钥匙扣，“这个Q版的无浪是你送的？看起来和你送我们那个是一套吧。”
“不，是一枪。”
两个亚克力小人紧紧的挨着，亲密地靠在一起。周泽楷看着这两个小人，忽然有了主意。
“明华哥，”周泽楷攥着钥匙扣，“我要去找他。”

江波涛坐在高铁站的候车大厅里，摁亮手机又关掉。
昨天周泽楷来过之后，他很久都没睡着，一直在胡思乱想。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，他又理解不了他的队长了。他不知道周泽楷对他的那些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，他思虑再三好不容易迈出了那一步，却因为周泽楷的一个“帮手”退缩了。什么羁绊，也是借口吧。也好，他已经决定用这个春节假期，彻底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。他依然很喜欢周泽楷，但是他不会再表现出来什么了。
他摸了摸口袋，发现似乎少了什么。他心里没来由的慌张，到底少了什么？身份证在钱包里装着，钱包放在胸前的口袋里，手机在他手上，钥匙……对了钥匙！他仔细回想着钥匙会落在哪里，脑中对钥匙最后的印象是在宿舍门口锁门。难道他忘记拔下来了吗？
江波涛在心里哀嚎，那队长会不会看到他的钥匙扣。那天周泽楷送给他一枪穿云之后，他找了个借口又去那个摊位买了无浪。那两个挂在一起的亚克力小人，是他们的账号卡，也是在荣耀里的另一个他们。他也曾希望能够离他的队长近一点，再近一点，可是现在他产生了自我怀疑。昨天他犹豫了很久，最后还是没把一枪穿云取下来。
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，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在慌张的根本不是丢钥匙本身。钥匙要是丢了大不了再配一把，可是那个一枪穿云，是周泽楷送的啊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一条信息，来自方明华：小江我路过你宿舍发现你忘了拔钥匙，我就收起来了，回来之后记得来拿。
看着信息，江波涛松了口气。
检票口开始检票，江波涛跟着人流移动。以前他不理解，现在他成为了春运大军的一员，他感同身受。回家过年这四个字，真的能让人重燃希望。
列车开了五个小时，在J市停下。江波涛提着行李走出车站，他的父亲对他招了招手。
在成为职业选手这条路上，他应该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。在他提出自己要去贺武训练营的时候，他的父母表达了支持。他的父亲告诉他只要他开心，想做就去做吧。后来贺武和轮回达成收购合同，他也第一时间和父母说了。虽然S市离J市很远，但是那是一个新的开始，一个更高的起点。
成为职业选手的这半年，他真的很感激。他有幸从训练营中脱颖而出拿到职业合同，他有幸被轮回看中来到S市，他有幸站在离周泽楷最近的地方去注视他。他能够全身心地去感受荣耀的快乐，他能够用自己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帮助战队获得胜利。这就足够了。

坐在回家的车上，他的父亲一直在和他闲聊。
“儿子，你在S市怎么样啊？”
“很不错啊，队友们都对我很好。对了我们的比赛你有没有在看啊？”
“当然有啊，我儿子真棒。”
“今天晚上吃什么啊？”
“你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珍珠丸子和粉蒸肉。”江爸爸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，“怎么了，看起来不太开心啊。是不是战队里出了什么问题？”
“怎么会呢，我们现在可是积分榜第五啊，今年肯定还能进季后赛的。”
“对虚空那场你打的挺好的，不要理那些媒体。”
“爸，我都没在乎你瞎担心什么啊。职业圈嘛，输了比赛被批评几句正常的，而且我确实有失误。”
“你们那个队长，是叫周……周泽楷是吧，当着媒体的面怼他们，啧啧。”江爸爸感叹了一句，“真是条汉子。”
他只听到过评论周泽楷技术出色攻击华丽的，说他队长真是条汉子的，他爹大概是头一个。
“爸，你觉得我们队长怎么样？”
“小伙子长得不错，技术也很好，比赛打的很漂亮。”江爸爸说，“就是话太少，看他接受采访把那些记者憋个半死真解气。对了你们平时是怎么交流的啊？”
平时怎么交流的？他好像自然而然就能理解周泽楷，他好像看着周泽楷就能知道他在在想什么。他和周泽楷就像有心电感应，不用语言就能灵犀互通。
“很正常的交流啊，他是话少又不是不会说话。”
“说的也是，不会说话那不就是哑巴了吗。对了有空把你的队友叫来玩啊，原生态山水他们这些大城市里的肯定没见过。”
S市的钢筋水泥森林，对他来说太过压抑了。他的家乡有十里桃林万里竹海，有小桥流水溪水潺潺，还有一钩新月天如水。但是他很喜欢S市，因为那里有他的梦想，有他为之奋斗的东西。
夜色缓缓降临，夕阳收尽余晖沉入山头。江爸爸开车左拐右拐，乡间的小路边还有不少积雪。
“昨天刚下过雪，有半尺厚呢，今天太阳一晒已经化了不少了。”
“是吗？昨天S市也下雪了。”
汽车在一幢三层的小洋楼前停下，江爸爸打开车门帮儿子拿行李，江波涛抬头看着天空。
今天天气很好，万里无云。银河清楚地穿过天空，他毫不费力地认出了正南方向的猎户座。按照老人家的说法，那三颗并列的星星出现的时候就要过年了。
他的妈妈正在往外端菜，他的爷爷奶奶都坐在桌旁，他的家人在等他回家吃饭。
在离开家乡两百四十六天后，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满天繁星。

在家的时间过得很快，一转眼就是除夕了。和父母走了几个亲戚，买了不少年货，听说他是职业电竞选手后不少亲戚惊奇的看着他。
“打游戏的？”
“是竞技体育。”江爸爸纠正，“我儿子可是职业运动员。”
“这算哪门子运动员啊？”
江波涛坐在一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，嘴上继续说着吉利话，好在亲戚们只是不解地讨论了两句，就反过来夸他嘴甜会说话。
想要让所有人都理解他们的追求果然还是太难了。
除夕夜那天，江家吃过晚饭在一楼客厅里守岁。电视上放着辛丑年春晚，看了几个节目之后他就开始觉得无聊。联盟大群此时完全是春晚吐槽大会，他看着联盟的前辈在群里刷屏，也一起附和着。别人不理解有什么关系，他们照样过得很开心啊。六期群和战队群里大家互相说着“恭贺新禧”、“新年牛气冲天”之类的祝福语，有些和他关系不错的职业选手给他私聊发了春节祝福，他也一一回复了他们。
手机又振动了一下，一条私聊弹了出来。
【锋芒慧剑】：春节快乐！
“春节快乐！”江波涛回他，“话说你们G市不是不看春晚的吗？黄少今天怎么这么high。”
“黄少说作为联盟顶尖的机会主义者，今年一定要第一时间捕捉到春晚的每一个槽点，不让别人有吐槽的机会。”于锋回他，“你去看看黄少的微博，我已经要笑死了。”
江波涛点开微博，黄少天的微博果然被顶上了热门，各种奇奇怪怪脑洞大开重点不对的吐槽。
他的微博也有很多的艾特和私信，他懒得去看。粉丝的留言，不是夸就是贬，也变不出第三样来。他发了条自己写的新春祝福，配了个规规矩矩的贺图，和自家战队主页互动了一下。他打算再随便刷一刷，结果他在首页上看到了一条周泽楷的微博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，淹没在黄少天的刷屏里。
他的队长很少发微博，这条一个小时前发的微博已经转评过万了。
【轮回-周泽楷v】：喜欢。
配图是一张星空的照片。
评论里女友粉在感叹原来小周周喜欢看星星吗好浪漫啊，闲着没事干的职业选手问他是在哪里旅游吗。这张照片江波涛越看越眼熟，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他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。
【锋芒慧剑】：你们周队竟然发了除了代言广告之外的微博，这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吧。
【锋芒慧剑】：但是那张图，是不是你昨天发在朋友圈的那张？
江波涛愣了几秒，退出聊天打开了微信。他看到那条朋友圈下面有不少职业选手的留言，大概都是说风景不错有机会去旅游的，里面夹着周泽楷毫不起眼的一句好看。
职业选手群依旧闹哄哄的，微博上也很热闹，他在职业选手群里和前辈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，吐槽演员的台词太尴尬，舞美设计都不如全明星周末开场秀。
以及，人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关心一下八卦。
【无浪】：你和郑轩前辈怎么样了？
【锋芒慧剑】：他说只希望像现在一样做普通朋友就好了，大概是被拒绝了。
普通朋友真是一个神秘的四字词语。他曾经也用这个词来掩饰自己对周泽楷的感情，他曾经用这个词来解释周泽楷的行为。带着感情色彩的普通朋友，注定不会普通。
【锋芒慧剑】：那你和周队怎么样了？
【无浪】：很难解释清楚，但是大概也就这样了，普通朋友嘛。
他算是理解为什么有些公司要禁止办公室恋情了，就算没有成功，相处的时候也会很尴尬。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职业选手，圈子太小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
职业选手群里关于春晚的话题已经快结束了，他们拉了一个小群开始抢红包。江波涛参与了几轮，之后越坐越觉得无聊，他干脆上了楼，打开电脑登录荣耀，从包里取出一张第五区的账号卡。
那张账号卡是他刚开始玩荣耀的时候创的，叫做“隔山海”。那个时候觉得那句话很有趣，现在觉得这大概是什么奇怪的诅咒。
他去活动npc那里接了春节活动，都是些奖励丰厚但没什么内容的小任务，找到某样特定物品啊，去某个npc那里拜年啊，护送某个npc去某个地方注意路上不要被小怪骚扰啊，打倒年兽抢回被抢走的年货啊。
他的隔山海拿着一把不起眼的紫字短剑，护送着npc,在没有什么玩家的荣耀大陆上慢慢地走着。难得安静的荣耀大陆风景很好，每一处主城都有自己的魅力。虽然荣耀大陆还是艳阳高照，但是现实世界里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。
职业选手群里又在搞新花样，几大战队发了春节祝福视频反响不错，群里就又商量着说是要弄个彩头顺便做做粉丝福利，大家卡着点发零点祝福，比谁的点赞数多，最少的五个人要真心话大冒险然后发到微博上。他也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博，但是在时钟数字快要跳到0:00的时候，手机响了。
是S市的手机号，没有显示联系人。他犹豫了一下，大脑直觉已经告诉了他这个电话是谁的。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，在几乎要唱完整首歌的时候江波涛还是接了起来。
“新春快乐。”是周泽楷的声音。周泽楷似乎是在室外，他能听到烟花爆炸的声音，还有风声和人声。
“新春快乐。”
窗外一朵烟花炸了开来，他听到楼下的电视机里倒计时完毕，歌声响起。辛丑年春节到了。
“在干什么？”周泽楷问。
“玩荣耀啊，反正一会还要看球。”江波涛说，“熬夜比早起好受一点。”
“今天？欧冠？”
“是啊，我的球队有比赛。”江波涛说，每年春节期间都差不多是欧冠1/8决赛开打的时候。
“在哪里？”
“家里啊，还能在哪里？”江波涛夹着电话，手上几个操作干掉了来攻击npc的小怪。
“荣耀。”
“哦哦哦，我在红叶林道。怎么，队长要一起玩吗？”
他只是顺口问了一句，并没有期望周泽楷回复他。但是接着他就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，大约半分钟之后，他接到了一个入队邀请，是一个叫做“关山难越”的神枪手。
“接受，关山。”
他挂掉了电话，戴上了耳机。
“队长是怎么认出来的？”江波涛问，他并没有告诉周泽楷他的账号卡ID啊。
“直觉。”周泽楷的声音从游戏里传出来，关山难越的这一套装备风格和一枪穿云差不多，灰色的礼帽风衣双枪。他的隔山海却是蓝色和银色相间的板甲，长发单马尾，颇有武侠小说里那些浪子剑客的感觉。
关山难越和隔山海一起在荣耀大陆上同行，他感觉到他的队长是有话要说的，但是网线那边一直是沉默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。沉默的让人心慌。
他操作着隔山海，跟在关山难越后面赶路。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，安静地跟在周泽楷身后，分析战术、出新闻发布会、做训练安排。赛场上无浪也是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枪穿云的身后，控场、补位、组织攻势。他永远离周泽楷一步之遥，但是这一步里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。他不介意做帮手，他知道轮回买他就是为了辅佐周泽楷，但是他介意的是周泽楷那么普通的就把话说了出来，在他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情的时候。
关山难越押枪送走了一个小怪，npc再次得救了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放完假就回来了，年初五晚上吧。”
“想见你。”
“初五就能见到了，打百花的战术安排还没做完呢。”
“五天，够了。”
“哎？？？队长你在说什么五天？”江波涛好奇地问出口，但是发现他好像没必要操这个心。管他什么五天了，反正不是对他。
“对了队长，和百花的比赛要怎么打？”
放假回来第一场比赛就是主场对百花，百花从来没有拿过冠军也从来没被叫过豪门，但是没有人会认为百花实力不行。这赛季虽然百花成绩有所波动，但依然牢牢占据着季后赛的名额，目前稳居第六只比轮回低了一分。
“正面突破，控制百花缭乱。”百花式打法绚烂的光影效果虽然能掩护己方行动迷惑对手，但是要是把握不好确实连自己人都看不清楚目标，毕竟满屏的光影效果是在太辣眼睛了。叶秋能够一杆却邪破繁花血景，就是看透了张佳乐打法的弊病。
又交完一个任务，领了奖励，江波涛看了眼时间。嗯，比赛差不多要开始了。
“江，你那边……”
“队长我要去看比赛了，回见啦。”说完隔山海就下了线。
“……下雪了吗？”周泽楷看着窗外，又是一场大雪落下，比S市的雪更壮观，更美。天地浩荡，上下一白。
他操作着关山难越对还没完全消失的隔山海做了个拥抱的动作，接着站起身，推开窗户。从窗口，他就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银河。
原来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风景吗。